第十章 重聚
剑神李文谆在这江湖已不是什么鲜为人知的秘辛,即使不过才行走了一趟江湖的张明月也听过不少关于这位剑神的传言。 若说这天下最为出名的人物,自然是号称天下第一的王长生,而剑神李文谆乃是与王长生同一时代的存在,当年他一袭青衫,三尺青锋,独占江湖十之**话题,更是剑过广陵江,引无数江湖儿女俱从剑。 只是不知道为何后来的许多年李文谆宛如在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这位剑神的任何传闻,一夜之间淡出江湖,有人说曾看到老剑神流落街头成了一个乞丐,有人说老剑神避世不出安心做了山中一乡野村夫,也有人说老剑神早因为早些年名头正盛,得罪了不少人,已经横死于江湖,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无法撼动剑神李文谆在这座江湖的地位,以及一生所达到的让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这天下,从来都只关心你究竟能到达何种地步,至于你将来落得什么下场,已经不是能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说书匠说起老剑神来已是渐入佳境,到后来已是满堂喝彩,虽然说的不外乎都是一些已经被江湖人滚瓜烂熟的东西,可人就是这样,对于真正风流的事情总是津津乐道乐此不疲,再加上那说书匠本就有几分火候,如此一来更是精彩无比,张明月与大多数听客一样听的兴起时不忘要来了一壶最为便宜的黄酒,故事下酒,天下当真还有比得上这般逍遥的事情? 只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书说的再好,总有个结束时候,真正的江湖又岂是一个说书匠能说的清楚的事情? 一壶黄酒已经见底,张明月很少喝酒,此番喝这么多黄酒已经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这当中更多的怕就是因为没了这三年里大小事情都替他做主的老狐狸司马云,真正想起来这一千多日夜里两人虽然没少为了那鸡毛蒜皮的银两吵闹一番,但最终每次都是以司马云让步而结束,虽然这让步也不能算是真正的让步,毕竟司马云那八十八两救命钱连张明月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还了多少,但总归不止是八十八两。 也正是因为这笔债务让他学到了一身杀人的本事。 一想到没了司马云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张明月不免叹息彷徨几分。 “老头儿,你说那剑神李文谆年轻时风流整个中原江湖,再后来一夜之间淡出江湖,有人说老剑神已死,你且说说看老剑神有没有可能真的已经死了,并且说个具体的条条框框起来,若是真个说的好,本公子这十两银子便全部归你了,若是说的不好,可别怪本公子学他们一样要拆了你的台。” 正当张明月准备折身出酒馆时突然两眼放光,巡这声音看去,细看那酒馆角落里正坐着一个一袭青衣,胡乱披散着头发的男子,那男子脸上有一道疤痕,不是司马云又是谁?方才居然没注意到,想来是因为酒馆人多再加上被说书匠吸引了的关系。 原本应该高兴的心情张明月此事却是憋了一肚子火,心道好你个老狐狸,与我做买卖的时候一文钱都不肯让步,如今到了这里一出手就是十两,你倒是真大方啊,张明月顿了顿嗓子,猫在人后大声道。 “看这位兄台的穿着打扮,怕也不像是来自富贵人家吧,怎的这十两银子说出手就出手,这么大方,难不成这些银两是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掠夺而来,或是这些钱其实是你赚的黑心钱,所以才如此不在意?” 张明月说完便蹲在角落里偷笑,果然此言一出满堂哄笑,本来打算借着这十两银子露一露脸的司马云满头黑线,尴尬不已。 那日与张明月分别之后,他便按照两人一贯的默契在此等候,可后来知晓此处有什么恶蛟作乱,便去探听了一点风声,本着有便宜不占非英雄好汉的念头打算趁机浑水摸鱼捞点什么好处,可真到了雁鸣山的时候才知道这斩蛟的阵仗弄的有多大,不得已之下只得灰溜溜的回来了,再后来便是在这酒馆之中听老人说书,知晓这酒馆乃是鱼龙混杂之地,再加上消费并不贵,的确是个等人或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这么一来二去,没想到还真遇上了。 道理很浅显,都是走江湖的,能在刀口舔血的环境下活下来谁没点机灵劲儿?不知晓对方来历之时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人的好,哪怕是个乞丐拿出十两银子要你去做一件事情,都不要随意嘲讽,毕竟这天下喜欢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多了去了。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他司马云的脊梁骨,除了分别两三日之久的张明月,他司马云再也想不出有别的人了。 正当司马云准备站起身寻觅一番的时候,忽然听到酒馆外面传来一阵哄闹,一众江湖二郎们纷纷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只看到一干皆配着峨眉青锋的女子鱼贯而入,当头的女子稍显疲态,一袭青衣,生的也是花容月貌,不过较之第二个黄衣女子则少了那么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余下的几名峨眉女弟子也是比寻常女子好出太多,像这等名门仙山的弟子去哪里都被人视为座上宾客,更不说这只有江湖汉子的寻常酒馆,她们一进来自然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连那说书匠都不知所措不知是否应该继续说下去。 有不少汉子低着头不时去瞄眼看一下但很快就别过了头不敢再去看,但也有一些胆子大一点的打着哈哈上去套近乎。 “不知道各位仙子来这酒馆中做什么?莫不是这说书匠说得好把你们吸引过来了?若是这样那各位仙子不妨且听我来说一说,保管比这家伙说的更精彩绝伦。” 不过很显然他这番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 婉清在人群中扫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躲在人后面的背着刀的年轻小伙子。 婉清也不恼,而是变换了平日里一贯的淡淡语气略微有些酸意的说道。 “有些人可真是算不得真男人,做了事情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也不敢站出来,只敢躲在人后藏头露尾。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见婉清这么说,明月明显有些不自然,不过却被婉清示意不要开口。 “敢问这位仙子,莫不是有人不开眼得罪了各位仙子,敢情你们是兴师问罪来了,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在不在我们这里,若是真的在,那我们说什么也得帮各位仙子把他揪出来才是啊。” 立马有人附和道。 “得罪倒算不上,只是我辈江湖儿女行事本就应该光明磊落,诸位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而现在,有些人是等我把他揪出来还是自己站出来可得仔细掂量掂量了。” 婉清盯着张明月所在的角落阴阳怪气的道。 张明月可算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了,婉清摆明了是冲着他来的,这天下使刀的人多,但使左手刀的人却是凤毛麟角,使左手刀又恰巧赶上雁鸣山这一遭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了,如此不被认出来才怪,毕竟还达不到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一品境界。 只是没想到婉清她们会来的这么快,想来应该是等明月才清醒过来便带着明月前来寻找这位救命恩人。 就在一众江湖汉子们瞻前顾后揣测这位“有幸”被峨眉山仙子亲自点名的人是谁的时候只看到角落里一个面容清秀,身后背着一把刀的年轻小伙子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这个……” “这个什么?好歹也在我们驿站歇息了那么久,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这就是礼数?” 婉清看起来并不打算给张明月什么好礼数。 张明月有心辩解却见不远处的司马云站起身施了一礼。 “不知道我这位小兄弟哪儿得罪了各位仙子,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各位仙子见谅,我这兄弟自幼父母双亡,是我一手带他行走江湖的,若是有误会,我来代我兄弟赔罪。” 殊不知司马云这番话婉清听了更是冷笑不已。 “原来他是你小兄弟,小女子倒是想问问你是从何处得知他自幼父母双亡的?莫非是你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知晓他的一切?” 婉清冷声道。 司马云尴尬不已,他哪儿知道张明月究竟从何而来,只不过是想替张明月解围而已,身为刀客,或者说是刀口舔血亡命生涯的杀手,最忌讳这样**裸的出现在人前。 “好了,婉清你就别说了。” 明月自然是不会让气氛就这样尴尬下去,她有些虚弱的看向了张明月。 “公子,多谢你救我,只是为何不等明月醒来当面道谢就离开?” 张明月有心解释却是开不了口,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成想人家突然寻到这里来了,并且一口咬定了就是他救的人。这当中也许跟婉清脱不了关系,他又哪里知道婉清也不确定,只不过是半猜半套就把他给套出来了。 “算了师姐,别人要走要留是别人的事情,更何况道谢也道了,你也不欠他什么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咱们跟人家不过萍水相逢而已,接下来还要马上回山,说不定明日就启程回去了,师姐还是回去好好休息的比较好。” 婉清并不打算多做纠缠,她看向张明月。 “看在你救我师姐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若是真想知晓你究竟从何处来,往西边走,不过我得提醒你,西边战乱频频,有命去,未必有命活着回来,怎么打算你自己决定。” 待到峨眉女弟子悉数离开的时候,酒馆里说书匠也再没有了说下去的兴致,就算有兴致这些江湖听客们也未必听的进去,此刻所有人都把目光焦距到这个能让峨眉仙子大动肝火的年轻人身上来,纷纷揣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镇上消息传播的快,虽然朝廷下令封锁,仍然避免不了有人在私底下偷偷议论,这两日最为火热的话题自然就是道门齐聚前来的事儿,也有不少小道消息说他们是为雁鸣山中出现的恶蛟而来。凡夫俗子无知无畏,敢去一看究竟,换做他们就未必有这个胆量,因此听说张明月救了峨眉仙子时,立马涌出了另一番话题。 “小哥,厉害啊,居然能救到峨眉弟子。” “小兄弟,这么说来你肯定去过雁鸣山,不妨与我们说道说道那恶蛟究竟长什么样子。” “也顺道说说是怎么救下峨眉仙子的,有没有过肌肤之亲啊等等。” …… 张明月现在哪儿有心思说这些事情,司马云拉着他几个呼吸之间就走出老远,寻到一处僻静的地儿才停了下来。 “臭小子,挺能干啊,峨眉弟子都能扯上关系。” 司马云似笑非笑道,标志性的脸上一道伤疤在月色下平添几分邪魅,司马云不用兵器,或者说张明月从未见过司马云用兵器,一直以来司马云都是以这幅模样示人,本来若是能好好打扮一番绝对称的上是浊世佳公子,可偏偏就喜欢这幅浪荡不羁的打扮。 “跟你比起来还是差了点,把我丢给一个五品的家伙一个人去逃命,这事儿也就只有你这老狐狸做的出来了。” 张明月没好气的道。 司马云老脸一红。 “咳咳,这事儿不是都过去了嘛,再说了,你小子是谁,那可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家伙,要是真没几分保命的本事肯定活不到今天了,哈哈,今天咱两算得上是久别重逢,原本我还担心你小子会逃之夭夭呢,那我三十两银子可就打水漂了,没想到你小子还算有良心,自己找来了,走,今天咱们得好好喝一壶,其他的事情先放一边。” 司马云极为豪爽的拍了拍张明月肩膀,他说的其他的事情不用说都知道是关于张明月究竟从何处而来的事儿,张明月心知婉清定然不会告诉自己什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婉清并不待见他,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张明月从来都不做,也不会做。 三年来没少被司马云敲诈的张明月拉住了司马云的衣袖。 “先说好,这顿是不是算你的。” “哈哈,我让你去喝酒,当然是我请,难不成你以为我连这点银两都会算在你的头上不成?” 司马云大笑道。 “谁知道呢……” 张明月摊摊手。 “反正类似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