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张家大满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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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年,一日暖过一日,接连下了两场春雨,柠香阁里头桃红梨白,一簇簇开得热闹、繁盛。风一吹过,便下起了花瓣雨,那粉粉嫩嫩的花瓣扑簌簌落到地上,好似铺了一层香香、厚厚的软毯。 看得人心都柔软了。 泽兰托着脑袋欣赏美景,一转头就看到“大娘子”拎着棍子就进来了,慌忙跑上去接过棍子: “娘子今日怎得这么早,他们练得如何了?” 自从顾氏来求李鸾嵩后,每日必定申时二刻全家起床,先围着大院子跑上十圈,然后列队报数,醒过神儿之后便开始了一天的训练:压腿、拉筋、弹跳,再教给他们一些简单的对抗招式,之后便根据春猎的比赛项目进行个人分配,一对一指导。 有练习射箭、投壶的,这是单人项目;有扎马步的,这是练习下盘稳健腿部力量,赛马、角抵的基本功;有举沙袋、提铁锤的,这是狩猎必备;还有练习骑马、打马球的,这也是重头戏。 苦是真的苦,累也是真的累,可是令李鸾嵩没有想到的是,张家上下竟无一人叫苦叫累的,配合的倒是默契,就连四房的公主和驸马也看得手痒,主动申请加入。 一家子每日一起起床,一起练功,白日再一起做活,李鸾嵩征询了沈确的建议,给赋闲在家的宋清月、王佩兰和张冠华都找了刺绣、制香和做小食点心的活,妯娌几人白日就去铺子里忙活,日子过得充实还能凭劳动挣得银子,人也活泛了起来。 除了张成儒仍被圈禁德正堂之外,张家上下算是活了过来,每个人脸上又看到了笑容,也不再闲来无事八卦惹事了,彼此间的关系也不再勾心斗角、剑拔弩张,倒是多了许多理解和支持。 李鸾嵩接过茶水一饮而尽,道:“今日练得不错,明日开始要一起练习马球对抗了,今日便放她们早些散了。” 泽兰点点头,开始拍马屁:“娘子如今真是厉害,简直就是这张府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您看,这个死气沉沉的家就这么就让您盘活了。” 李鸾嵩心道,他可不想做什么活菩萨,若是平时才懒得管这些糊不上墙的烂泥呢,但是现在不同,他想为沈确铺路,让张家人彻底地佩服她,意识到她的好,为自己过去的行为忏悔,然后正大光明地送她出嫁。 这才第一步,慢慢来。 嗯,晋王殿下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 又是信心满满的一天。 * 一个多月,时间转眼就来到了春猎。 晋安的春日最是繁华鼎盛,街道上商铺的招牌都换成了簇新的亮眼的,小娘子、小郎君们脱去了厚重的棉袍,换上了轻薄的春衫,艳丽飘逸,欢声笑语。 春猎是大邺皇室的传统,从太祖传承下来,起先只是皇室的活动,之后变成了皇室同世家大族的联谊,彼此增进感情、加深君臣了解、扩展人脉的最好的纽带。 往年张家都能接到宫里送来的春猎请帖,但是今年不同,家里频频出事,如今竟没有一个能在陛下面前露脸的人,一家子虽然每日勤加练习,却也都惴惴不安。 若是连个去的机会都没有,那可真是没有指望了。 这个时候公主便是最大的助力了,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宫里头就派人送来了今年春猎的最后一张请帖,可给张府上下高兴坏了,再不同往年趾高气扬的骄傲,这份请贴可谓来之不易,翻身仗在此一举。 李乐问李鸾嵩:“大嫂嫂作何还这样好心,让我去求父皇要请帖,莫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吧,还想巴巴地倒贴?” 李鸾嵩说:“老毛病自然不会有了,这样做是想让张家上下能够顺顺利利放我走。” 李乐瞪大了眼睛:“大嫂嫂想离开张家,这是要和离吗?” 李鸾嵩高傲地抚去鬓边的发丝,问:“不,我要休夫。” 李乐瞪大了眼睛,而后又眯起眼睛,看了看四周,鬼鬼祟祟地问:“外头传闻大嫂嫂同我大哥那个,难道你是要……” 李鸾嵩:……看透别说透,还是好朋友。 这个丫头还是这么不靠谱。 懒得理她,随便搪塞了将人打发了出去。 春猎那日,天气出奇地好,围场在京郊,张家人驱车赶到的时候,大家几乎都到齐了。 甫一看到张家来人,所有人都有些错愕,彼此间打着眉眼官司,众脸鄙夷。 “她们怎么也来了,也不嫌丢人。” “就是,一家子还嫌惹的祸事不够多吗,非杵陛下和娘娘眼窝子里头碍事。” “我可不同这种人为伍,咱们还是离她们远点吧。” …… 往日有多风光,今日就有多落魄。 闲言碎语不绝于耳,直愣愣砸到你脸上,毫不避讳也不遮掩,要多难堪有多难堪。 拜高踩低也是人性,除了忍耐也没什么法子。 顾氏带着一众儿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帝后参拜。 皇后原本还在为陛下允许老二参加这次春猎而气恼,一双眼落在李鸾嵩身上的时候顿时来了精神。 这一家子她是怎么都瞧不上的,但是坊间传闻不可能没听过,那些关于晋王殿下和某大臣妻子的闲言碎语让这位娘娘很是……欣喜。 对,是欣喜。 通吃总比断袖好吧,娘娘心说,这位大娘子看着那是真俊俏,放眼望去,整个晋安怕是难找这样的姿容了,我儿眼光还不错。 不是说夫妻不睦、婆媳不和吗,不是说成亲三年都未圆房吗,这可太好了。至于究竟是谁的妻子,谁的儿媳,那些都不重要,她看上的,就是她的。 瞧瞧,做皇后的人格局就是开阔。 那边李鸾嵩自然也是感受到了来自老母亲的深邃目光,所谓知子莫若母,这话倒过来也是一样的,李鸾嵩突然觉得好似发现了一个新的突破口。 这些暂且记下,回去从长计议。眼下,春猎是大事,先要争得脸面,一切按部就班。 众人就位,鸣金击鼓,长长的喇叭吹出地动山摇的动静,紧跟着便是禁卫军列队,甲胄和兵器的撞击声、马蹄声、嘶鸣声接踵而至,皮鞭甩出去,三声脆响,今年的春猎正式开始。 春猎共计三日,第一日是单人比试,第二日上午便是以家族为团体的马球比赛,从第二日的下午到第三日是围猎比赛,自然数量多者获胜。 孝淳帝身边的大伴儿宣读今年的奖品,黄金白银自不必说,从往年的三百两直接涨到了五百两,除此以外还有皇后娘娘赏赐的珍珠、玛瑙、翡翠……听得人惊喜连连、跃跃欲试。 比赛正式开始,首先上场的是张家二爷,角抵,和三爷的赛马。 两位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胖胖的肚腩没有了,整个人显得格外精干、健壮,一出手便直接胜出,稳稳地拿下了两个头名。 众人骇然,帝后投来赞许的目光。 自打张家人来到,沈确就一直看着李鸾嵩,他是那么骄傲、那么自信,那张原本就明媚清丽的脸此时看上去更增添了生机勃勃的灵动。 两项都是男子的比赛,轻松夺魁,接下来便是女子比试,宋清月的射箭和王佩兰的投壶。 今日二人特意除去了繁复的饰品,轻装上阵,衣衫简朴却方便活动,大大助力了比赛。 又是稳稳胜出,二人击掌庆祝。 这一次,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边,顾氏觉得那股子自信好像要回来了,腰杆子都挺直了。 接下来是团体马球,全家齐上阵,在李鸾嵩的指挥下张家人在比赛场上可谓是谋略作战、配合默契,李鸾嵩一个“起”,张冠华俯身出杆挑起小球,李鸾嵩一个“落”,二爷跟上一击,李鸾嵩再一声“抛”,三爷从马背上站起来揽过球抛向远处的驸马爷,最后他一声“进”,驸马爷将小球传给不远处的公主,这一球公主稳稳打进门框,“铛”一声响,全场欢腾。 整场比赛下来,张家人打出了前所未有的精彩和气势,对手几乎毫无反击之力,甚至都没有怎么碰到球。 高台之上,皇后眉眼弯弯道:“甚好,甚好。” 孝淳帝一高兴,赏。 黄金五百两,白银五百两,珍珠、玛瑙、翡翠佛珠各一串一百零八颗,布帛、锦缎二十匹……光那奖项足足念了半炷香。 风光,简直太风光了。 人群中,李鸾嵩看向沈确,得意地笑着冲她挑眉,沈确在身前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眼神中尽是崇拜和骄傲。 默契对视,心照不宣。 这一切尽数落在皇后娘娘眼中,她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孝淳帝,“噗呲噗呲”,孝淳帝也看到了,哟哟哟,这是……有戏啊。 皇后说:“陛下稳重些,别激动,免得打草惊蛇,别看了,装不知道,快。” 那一头,张府一改昨日的落魄,顾氏身边又围满了各家的娘子夫人,寒暄问好的、夸赞奉承的,老夫人也一改往日的张扬,一一谦虚客套地回礼,心里头那叫一个激动啊。 顾氏:……想哭是怎么肥四。 日头当空,围猎正式拉开帷幕。 猎场在广场的后面,环抱住整个广场,大家兵分几路带着弓箭骑着马纷纷进入林子里。 山林子里头越往里走,人声越弱,鸟儿的叫声清脆响亮,山涧里溪水潺潺,据说这个围猎场已经几十个年头了,还特别豢养了一些飞禽猛兽,甚至还有狗熊和老虎,只是那些凶兽都被隔离在深林处,打猎的众人只在浅处活动。 看着进林的人不少,一撒进去就不见人影了。 李鸾嵩不好直接跟着沈确,便嘱咐五月紧紧跟在她身边,务必保护好她,然后他会过去同她汇合。 外头日头大剌剌的,林子里却冷了好几度,沈确骑着马越往里走便越觉得视线模糊,再一看,天呐,大约是水汽重潮湿的原因,竟上了一层大雾,雾气越来越浓重,竟看不见自己的五指。 “五月,你还在吗?”沈确呼唤,身边没了声音。 正当她想回头找五月的时候,就听得不远处一声长长的虎啸,震耳欲聋。 马儿顿时吓得惊厥,前蹄高高扬起,沈确费了好大力气才稳住马儿,可是动物的本能无法抵挡,那匹马紧张地在原地挪动四蹄,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吹气声。 那一声虎啸所有人都听到了,大家纷纷给彼此传递信息,往来时的路而去。 …… 第二日清晨,迎着阳光,大家带着猎物走出围场,清点人数的时候才发现唯独少了晋王殿下和随侍五月。 帝后惊呆了,双双站起身,皇后白着脸,道:“去,快去找。” 老七带着御临卫还未来得及应答,就听一声高亢的马儿嘶鸣声,张家大娘子已经冲进了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