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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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呼呼刮着风,才出了两日的太阳又不见了,街道上的行人无不掖着袖子,将脑袋缩到领子里,顶着风来去匆匆。 “这两日又降温了,殿下的伤如何了。” 沈确打帘进来,解开系带脱下披风挂在一旁的架子上,便赶紧去净手。 平安堂的里间已经燃了炭火,将屋子烘得暖暖的,李鸾嵩坐在榻上朝着她笑道: “好多了,兴许换过这一次药就再不用绑着了。” 他声音洪亮底气十足,这让沈确很是放心。再瞧他,穿了一身烟黛粉的襦裙,鬓边一支海棠花步摇发簪,整个人显得温婉丽质,不张扬却美艳不容忽视。 看她发愣,李鸾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问:“怎么,不好看吗?” “不不不,好看,我从前怎么都不晓得自己穿这种颜色竟也不错呢。”沈确笑得眉眼弯弯。 “是啊,你那一柜子都是绿色、蓝色、黑色的衣裳,真真是太委屈了你这副好颜色。”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脸别过去假装瞧着窗外来掩饰那已经红了尖的耳垂。 “殿下吃穿用度尽管让泽兰来置办。”沈确拧了巾帕递给他擦手。 李鸾嵩接过巾帕,温热的感觉通过双手蔓延至全身,道:“你这可就是小瞧了一位受宠的皇子。我那俸禄你应当也知晓吧,用不完,根本用不完。” 沈确失笑:“那,那些家仆、婢子们的三倍俸银也是从殿下的俸禄里出的咯?” “啊,你都知道啦,哈哈哈哈。”他笑得爽朗。 沈确抿嘴笑道:“还是当皇子好呀,有钱。” 李鸾嵩道:“媆媆不实在,放眼望去这大邺还有比你有钱的人吗?恐怕连我父皇的腰都不及你小腿肚子粗。” 一通打趣,气氛顿时自然了许多。 沈确拿来药膏和工具,李鸾嵩平躺后自然地解开衣裳,眼神便定在她脸上,看着她全神贯注地给自己换药,感受着那份温柔和细心,这心里头呀就像一池春水,微风拂过,在那儿漾呀漾地。 这让他想起了受伤那日,他一个善意的谎言,沈确便亲手给他喂汤药、喂粥,那滋味,啧啧,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咧。 看着她专注的样子,可真好看呀。若是能时常有点小病小痛的让她给看看,那便能待在一起时间久一些了。 自然,沈确是医者,心无杂念,哪里晓得这位晋王殿下心里头萌动的小九九。 “你说……”李鸾嵩绞尽脑汁想了想,终于想出来自己哪里不适,道:“我近日掉头发厉害,可是生了什么病吗?” “嗯?”沈确一怔,将手里的东西收好,看了看他的长发,问:“掉得多吗?” “不少,有时候多得我都害怕。”李鸾嵩皱起脸。 能让他觉得害怕的,那估计数量可观。 “或许是天气的原因,每逢春秋日掉发是正常的,殿下注意饮食清淡些,洗头发的时候轻一些,梳头的时候也轻些,别拉扯即可。”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并未在意。 “哦。”李鸾嵩失望地点点头,这不行啊,不能就这么结束了呀。 看着他一副不放心的样子,沈确失笑:“殿下倒是极爱惜我这身体,若是您不放心我给您把把脉,瞧一瞧?” 李鸾嵩忙答应。 沈确坐在他对面,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长睫微垂,凝神屏气。 这不搭不要紧,一搭吓一跳。 自从二人互换身体以来,沈确倒是很快熟悉了现在自己的样子,最早的时候也曾担心过他能否适应,后来发现并无异样便也未曾多问,但是总觉得隐隐有什么事情好像忘记了,如今算是想起来了。 他的气血充盈、涌动,脉象滑利,这是要来癸水了呀。 怎么能把这事忘了呢,这于女子而言尚且是件麻烦的事情,更别提对于一个大将军了。 沈确心里头暗暗责怪自己,该早一点跟他交代呀,也不知他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真是太委屈他了。 越想越觉得歉疚,一双眼巴巴地瞧着对面的人。 对上视线,李鸾嵩看到她的脸色逐渐不好,慢慢变红,又逐渐发白,忙问:“怎么了,不会是真有什么大病吧。” 心道,完了,这才几个月呀,又是受伤又是得病的,她定然是不会怪罪自己,可究竟还是没能照顾好她,心里头自责啊。 沈确说没有,复又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问:“殿下,这几个月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啊?”李鸾嵩愣了,“不方便,没有啊。” “我是说,自打咱们交换以后,您可觉得不方便?”沈确盯着他,仿佛要从那漆黑如墨的瞳仁中看出端倪。 李鸾嵩心想,不方便,那可太不方便了,穿衣、吃饭、出恭、打架……哪哪都不方便呀。可是又一想,她问的肯定不是这个呀。 “你是指哪方便?” “身体,生理。” “生理?”李鸾嵩惊呆了,“怎么,难道女子也会……” 沈确看他慢慢放大的瞳仁,一脸惊悚,觉得再这么问下去八成他要误会了,赶紧问:“我是指殿下的……癸水,您可还适应?” “哦。”李鸾嵩惊出一身汗,一颗心还未放下又被提起。 问起这个事,那可是他这几个月最不方便的事了,简直……洋相百出、痛不欲生……想起那些忍辱负重、尴尬丢脸的场面,还有腹痛难耐、坠涨不安的日日夜夜,李鸾嵩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可是他要面子啊,这些她一个女子都能忍受,那他自然也不能说。 那该怎么说呢,既能让她心疼自己,又能表现自己很纯真美好。 晋王殿下今时不同往日,这浑身上下的八百个心眼子真真是严阵以待,无孔不入。 李鸾嵩垂眸,羞涩道:“那个东西吧,倒也还好,只是来得有些猝不及防,让人还挺那个的。” 那个是哪个?沈确不明所以,还想再问,就看他戚戚然抬起头看着她,娓娓道来: “我吧,作为皇长子,身上的担子比较重,这你知道。想来十四那年,按照规矩皇子身边须得有通房,我那几个弟弟都有,还不止一个呢。” “当年,母后为此事很是上心,特意为我挑了几个如花似玉的侍婢,还交给嬷嬷调教了许久。” “我吧,一开始也不知道是什么,那时候才刚长大,正是血气方刚,因为要经人事,太监和嬷嬷们围在我身边,又是图册又是演示,好一通教导,可是……” “我实在嫌烦,一气之下都给撵了出去。”他又一次垂下了头,“就连那几个通房也打跑了。” 他讲得三分委屈三分得意三分着急,还有一分……好像不知所云。 “当时我便立下誓言,此生绝不纳妾,只娶一心心相印的正妻,终生不渝。” 多好的男子啊,在这个世道上,恐怕绝无仅有了吧。 沈确心里头赞叹,可是这跟癸水有什么关系? 李鸾嵩道:“说给你听,是想告诉你我曾经的经历,方便你应对。” 瞧瞧,借着话头不但强调自己专情专一,还向她表达了心迹,竟还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可是现在却有些后悔,若是当时我仔细听那嬷嬷教导,多少也会了解一些,今日也就不至于这般狼狈不堪了。” 哦,终于明白了,看来这个事情的确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烦恼,沈确心里颇不是滋味。 “真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李鸾嵩叹了口气,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颓丧。 沈确道:“这话不是这么用的。您也不能预料到咱俩能发生这种事情不是,怎么还能提前准备呢,这不能怪您。” “殿下如此洁身自好,宁愿违背祖宗礼法也要对未来王妃保证身心合一,真是难得,这天底下恐怕没有哪个男子能做到如此了,臣女真是替未来王妃感到高兴。” 他说是吗,“你也觉得高兴吗?” 沈确说是,“若能有如此专情的男子对我,那我简直要高兴坏了。” 李鸾嵩点头咕噜道:“是吧,那我会让你坏了的。” 沈确问:“殿下说什么,谁坏了?” “没什么。”李鸾嵩笑道,“你觉得坏了就好,哦不,你觉得高兴就好。” 沈确想了想说:“这方面的事情你可以让泽兰帮忙,记不住的日子也可以让泽兰帮您记着,到时候提前几日提醒您,我方才把脉觉得差不多就在这几日了。” 李鸾嵩看着她,一脸生无可恋:“啊,又来?那媆媆可有什么法子给它堵一堵,让它别来烦我。” 沈确说有,“但是短期的,不能长久,而且伤身,下一次来肚子会更痛。” 李鸾嵩叹了口气:“那算了吧,就这样吧。” 接着看了她一眼,又补充道:“我就当是替媆媆你受罪了,这样想我就高兴了。” 听听,听听,这还是那个不解风情的杀神殿下吗。 他抬头看她,“媆媆啊,体验了你的人生,我才知道,你可真是辛苦啊。” 沈确失笑:“癸水是女性的象征,不辛苦,还是殿下上阵杀敌更辛苦,那可是搏命。” 李鸾嵩说那不一样,“男人的辛苦是在表面,女子不同,难受在心里,婆母压榨,妯娌排挤,丈夫冷落,那些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苦,足以消磨人的精神和意志,太不容易。” 要不怎么说是皇子呢,这悟性就是比一般人强。 一番话简直说到了沈确的心里,可不是吗,这些年她心里的苦能同谁说,又有谁能真正理解。如今,他理解。 这下轮到沈确脸红了,赶紧嘱咐他:“殿下多喝点红糖姜茶水,能止痛、发暖的。” 李璐嵩道我知道,“泽兰每次都做,那个东西实在太难以下咽……不过,为了你的身体,我一定会好好地保养的。” 话没说完,看到沈确脸红,顿时来了精神,这书上说,小娘子只有看到自己心仪的男子才会脸红心跳而且还会低头害羞。 李鸾嵩按捺住内心的惊喜,问:“媆媆怎么脸红了,是不舒服吗。” 沈确慌忙捧住自己的面颊,小声道:“我面皮薄,不自觉就会脸红,打小就这样。” 哦,不是因为他呀。 李鸾嵩有些许的失望,可是又一想,因为他们之间的事情脸红,也可以变相理解为因为他脸红吧,况且这么一来,他们之间的了解更近了一层。 是啊,这天底下还能有人比他们关系更近的吗,那自然没有了啊。这么一想,心里头就又畅快了。 媆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