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八节 价值观
“电视上都说不是存心换孩子,是因为疏忽在医院里抱错了。严格来说,我这情况跟电视上差不多。反正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坏心,我帮他们养孩子,他们也帮我养孩子。等到两家的孩子长大再相认,这多好。” 邢乐感觉三观彻底颠覆了。 她侧过身子,抬起头,朝着窗户方向望去————窗明几净,外面蓝天白云,阳光明媚,一切都表明这里是地球。 妈蛋,我还以为这里是另外一个可怕的星球。 在心里暗自吐槽了一句,邢乐转过身,把视线回落到王凤琴身上,严肃地说:“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 王凤琴仿佛没有听见这句话,她疑惑地看着邢乐,憋了半天,才慢吞吞地问:“医生说我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我寻思着姓苏那家人这几天都在,要不找个机会,你在中间说和说和,我去给他们道个歉?” 邢乐同样感到疑惑:“这是你的个人行为。” 王凤琴一副心中大石落地的样子,脸上再次露出微笑“这就好。其实这事儿说穿了也没什么。我从一开始就没存心想要虐待他们家的孩子。我是真正打算当做自己的孩子养,只是为了以后多条后路……既然都说开了,我看姓苏的那家人也不会小肚鸡肠,只要和好了,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朋友。” 邢乐感觉眼皮一阵抽搐,连忙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凤琴满脸无辜:“我就是这个意思啊!反正孩子没换成,我就给他们道个歉。大不了等过几天我伤口长好了,回家以后做点儿米糕、咸菜什么的给他们送去,当做赔礼。” “回家?”邢乐奇怪地问:“你竟然还想回家?” “不回家我能去哪儿?”说到这里,王凤琴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不太确定地问:“你刚才不是说坦白从宽吗?我什么都告诉你了,我可是一点儿也没有撒谎啊!” 邢乐一字一顿地说:“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你到底懂不懂?你已经犯法了。” 王凤琴显然对“犯法”这两个字没有任何概念。她满面茫然:“……我没偷没抢,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我犯啥法了?” “你……你可不能诈我啊!乡上的同志来村里做宣传的时候,我都仔细问过,只有杀人抢劫什么的才判刑,邻里纠纷之类的事情都可以调解。” 邢乐被气得笑了,连连摇头:“这可不是邻里纠纷。你偷换人家的孩子,是非常严重的犯罪行为。” 王凤琴急了:“不是……这……这……这不是没换过来嘛!既然这事儿没成,我就没有错啊!” 邢乐收起脸上的笑,认真地说:“你的主观意愿和行为已经构成了犯罪。你和苗素莲两个人合谋,苗素莲负责具体实施。现在有人证,有物证,一切都很清楚,人赃俱获。” 王凤琴瞪大双眼,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叫:“你要抓我?你们警察要抓我?” 邢乐点了下头:“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吧!法律也要讲究人情,尤其是对孕妇和产妇,都会酌情处理。但无论如何,这不能成为你逃罪避罪的借口和理由。” 王凤琴急了:“……你……你怎么能这样啊!之前一套,现在一套,连句真话都没有,故意骗我。” 邢乐完全不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疑惑地问:“我怎么骗你了?” 王凤琴躺在床上起不来,只能抬手死死指着邢乐,发出尖声喊叫:“你说我没责任了,说只要老老实实坦白,就不抓我。” “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邢乐更正道:“我只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我们的政策。如果有自首情节,在量刑的时候会从宽处理。” “从宽不就是没事儿了嘛!”王凤琴态度非常固执:“何况你们警察都给我买麻醉包了,这不就是证明你们不抓我了吗?” 邢乐皱起眉头:“这是两码事。” 王凤琴根本听不进去:“这就是一码事!” 这时候,房门从外面被推开,王雄杰带着唐元走了进来。 “我在外面都听见了,也都录下来了。”他看着躺在床上的王凤琴,扬了扬拿在手里的手机,笑道:“你这想法挺奇葩的,如果所有人都这样,只要承认犯罪事实,就可以不做任何处理,那还要我们警察干嘛?” “还有,麻醉包这事儿跟你想的不一样。这钱不是我们出,而是你自己出。” 王凤琴的心瞬间收紧,她怒视着王雄杰:“你们竟然骗我……我没钱……反正我已经用上了,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王雄杰慢条斯理地说:“你以为你不给,我们就没办法了?你丈夫是朱元,他和你有连带关系。你不认不给也没关系,他在银行有存款,我们直接从那边下账就行。” “顺便说一句:这案子的性质很恶劣。你以为道个歉就能免除罪责?呵呵……你想多了。具体该怎么判,还得看法官。” 不等王凤琴回答,王雄杰把目光转向邢乐,吩咐:“小邢,这几天就麻烦你在这儿守着。我在外面走廊上还安排了两个人跟你轮流替换。医院这边我也谈好了,医生护士都会配合你。等下星期出院,看守所那边会派车过来接她。” 说完,王雄杰转身走出病房。 邢乐紧跟其后,来到走廊上,疑惑地问:“王队,她还生过孩子,还在哺乳期,就这样直接进看守所?” “我骗她呢!” 王雄杰低声笑道:“这女人什么都不懂,典型的法盲。就她这情况,就算判了,至少得有半年的监外执行期。“无知者无畏”啊!王凤琴这人看着可怜,其实也挺可恨的。虎平涛你是认识的,人家连续好几年在外面执行任务,为了缉毒,拼死拼活。可到头来,亲生孩子在医院里还被算计……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啊!” 邢乐默默点头。 “西洛那地方你是没去过,就一个边检站,每天的工作就是检查。如果没有虎平涛他们在那边守着,每年从西洛流入国内的各种毒1品至少有好几吨。” “前段时间省厅发布的简报你看过吧!就是边检缉毒的那篇,张青家因公殉职,被追认为烈士。你不认识那个人,他是虎平涛的同事,俩人关系挺不错的……出事儿那天,他们正在查一个贩毒运毒的案子。毒贩身上带着枪,还有手榴弹。这帮人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当时被设卡堵住,于是弃车逃亡。在追捕过程中,张青家为了保护同事……牺牲了。” 王雄杰的情绪有些激动,他伸手从衣袋里拿出香烟,忽然想起这是医院,又把烟盒塞了回去。 他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看着紧闭的房门:“咱们的人在外面出生入死,真正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查案啊!可回过头来看看……苏小琳你是认识的,人家有钱怎么了?人家住特护病房生孩子又碍着她王凤琴什么事儿了?” “就说虎平涛吧!他们家有权有势,可那都是人家自己拼出来的。他爸爸虎崇先,当年打自卫反击战,带着部队穿插敌后,功劳都是真枪实弹打出来的。他妈妈李静兰,老牌的大学生,在单位上连续好几年被评为优秀工作者,因为工作认真出色,这才一步步提拔上来。” “还有他姐姐虎碧媛,北通集团的副总,上亿的身家,同样也是自己打拼的结果。虎平涛他们家管得特别严,他爸是个帮理不帮亲的。虎碧媛当初下海的时候,没得到家里任何帮助……当然,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有“不看僧面看佛面”的说法。虎碧媛的确通过她爸爸的名字,在生意场上得到一些帮助,可真正落实下来,还得靠她自己。” “苏小琳家里也一样。她父亲是文联的,她母亲是老师……要我说,这投胎是门技术活儿,虎平涛和苏小琳运气都很不错。就像老话说的————如果没有父辈祖辈的努力,谁也没有所谓的富贵。” “这两个年轻人都很努力,都很不错。” “我为什么对苏小琳特别关照?除了因为她是警嫂,三观也特别正。就她这条件的女孩,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而且她认识虎平涛的时候,压根儿不知道虎碧媛是他姐姐……虎平涛这小子装逼还是很从成功的,愣是以一个穷小子的形象,把苏小琳追到手。” 邢乐头一次听到这些事,顿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王队,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骗你有好处吗?你又不请我吃饭!”王雄杰笑了一下,继续道:“这些事情不是秘密,老雷老廖他们全都知道。” 停顿了一下,王雄杰收起笑容,认真地说:“小邢,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换了是你的丈夫,或者你的父亲在外面拼死拼活保家卫国,偏偏你的孩子在医院里被人偷换,或者抱走……你会怎么想?” 邢乐语气沉重地回答:“……不可饶恕啊!” 王雄杰道:“具体怎么判,还是法官说了算。我们的责任,是把这个案子查清查实,还受害者及其家属一个公道。” 两人对视,久久无语。 王雄杰很不习惯这种沉闷的气氛。他开玩笑说:“对了,我听说你和丁健正在处朋友?” 邢乐顿时睁大眼睛:“谁说的?这根本没有的事儿啊!” “哦……那是我记错了。”王雄杰故意逗她:“小邢你没有男朋友,要不就考虑一下丁健吧!这家伙虽然胖了点儿,为人还是挺不错的。” 邢乐耸了耸肩膀,没有搭腔。这就是个无解的局,无论怎么回答,都会把天聊死。 王雄杰仍然不死心,帮着俩人拉拢:“要不,丁健那边我帮你约?” 邢乐撇了撇嘴:“叔叔,我们不约。” …… 一号特护病房。 虎家和苏家所有人都在。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虎崇先刚从育婴室那边回来,他虽然这辈子都没公器私用过,可这次却不可避免产生了另类想法。 “……要不我调个警卫班过来?”脑海里一想到两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孙女,虎崇先就有种无法遏制的强烈保护欲:“反正就这几天,等到琳琳出院了,我再把人调回去。” 李静兰在旁边轻轻推了他一下,劝道:“你想多了,没那么夸张。这种事情只是意外,而且医院方面也说了,他们会加强管理,杜绝再次发生。” 虎崇先坐在椅子上,双手按住分开的双腿膝盖,冷笑道:“医院可不是军队,我对他们的执行能力抱有严重怀疑。” 苏穆也在旁边劝解:“亲家,话可不能这么说。住院部这边今天就加派了保安,走廊和育婴室的监控摄像头也重新调整。我刚才去护士站填单子,那边的墙上新贴了一张排班表,还一再重申上班纪律。” 虎崇先沉默了几秒钟,做出决定:“这样吧!以后晚上我来守着琳琳。” 李静兰很惊讶。印象中,虎崇先从未有过因为私事放弃公事的先例。 这次离开军分区来省城,他只有三天假期。 看来两个孙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真的很重要。 虎碧媛在旁边劝道:“爸,还是算了吧!你年纪大了,熬夜对身体不好。” 虎崇先抬起头,盯着女儿:“我身子骨硬朗得很。上个月跑三千米,我不仅合格,差四十秒就能进优秀。” 虎碧媛熟知父亲的脾气,连忙翘起大拇指夸赞:“您真厉害!” 她随即话锋风一转:“可是爸您留在这儿不方便啊!琳琳是女的,你是男的啊!” 陈珺也插话道:“还是我来吧!琳琳毕竟是我的女儿,我熟。” 虎崇先一旦性子上来,就会变得很执拗,他抬手指了一下虎碧媛:“那你帮我弄辆车,就停在医院大门口的路边。楼上病房就交给亲家母,晚上我在外边儿盯着。谁要再敢打我孙子孙女的主意,老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