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从餐厅走出来,童知易看见童枝提着包蹭蹭蹭往前走,忍不住拉住跟在她后面的童渭,问,“你姐怎么生气了?” 童知易一头雾水。童枝这孩子平时都挺和气,不怎么生气,所以一点情绪波动他都能看出来。她走的这么快,肯定生了不小的气。 “爸,你别管。”童渭叹了口气,“我去哄她。” 童渭疾步走到地下车库,拍了拍童枝的肩膀,“姐,你坐我车回去吧,给我一个机会送你。” 话音未落,谢曜行站在不远处,大步朝着童枝走过来,绷紧唇线,“上我的车。” 童枝:“……” 一个也不想坐。 童枝揉了揉眉心,扭头问谈渡:“我坐你的车可以吗?” 谈渡张了张嘴,看看谢曜行又看看童渭,还没说话。 谢曜行摁住她的手腕,“那跟我走,谈渡和我一辆车。” “啊?”谈渡下意识冒出了个声,立马反应过来,跟上,“对对对!” 司机将车开在地下地下车库门口。 黑色的宾利很好认,不一会儿谢曜行打开后车门,等待着童枝坐进来。 童枝攥紧包带,抬眼看着他,“你坐前面。” 谢曜行盯着她咬住的下唇,红唇上留下一排齿印。看样子这小姑娘还在气头上,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可以。” 车内气氛不怎么愉快。 连司机都察觉到了,将音乐摁停,目不斜视,专心地开车。 半晌,前座的男人冷冷开口,“生气了?” 后面没人应,谢曜行又嗤笑了声,“还在气你弟弟的事情?” 后座上小姑娘的声音闷闷的:“我生你的气。” 谢曜行愣了下,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他轻轻地说,话语间丝毫不掩饰:“我就是这么想的。” 他配不上她。这说的是真话。 谢曜行的确觉得,他自己是个混账,而童枝不同,她不能和混蛋在一起。 童枝当然不信他,一语道破:“在你没发现我是江枝之前,你也这么想?” “……” 她冷嘲热讽,连声调都变高了些,“是谁和我说,他需要的是一个月的未婚妻?又是谁说,劝我趁早死了这条心?” 童枝说着说着,自个儿笑出来,“谢叔叔,您可真健忘呢。” “……” 谈渡原本在喝水,被这声“谢叔叔”叫的吓得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差点儿一口水噎死。 真不愧是童小姐,这话也敢说。 普通人像她这样对曜爷嘲讽,这会儿已经看不见人了。 谢曜行侧头看了看后座的童枝,张了张嘴,喉结一阵干涩,最终吐出几个字,“我错了。” 司机吓得一个猛地急刹车,车子停在红灯前,静候着红灯变为绿灯。 谈渡:“??” 您的原则呢?威严呢?训斥他们的那股狠劲呢? 在小姑娘面前一点儿底线也没有了! 童枝也不看他,目光投向窗外流动的树影,阳光斜斜地洒在她脸上。 车缓缓驶向小区的正大门。 童枝打开车门下车,临走之前看了眼降下车窗盯着她看的男人,她缓缓地勾起唇角—— “一句话就想让我原谅你,谢总,你的认错未免太廉价。” 说完,小姑娘提着包,跑得没影儿了,压根没有回头。 谢曜行挑起眼,目光一瞬不眨地盯着她。指节泛白,手背上青色的经络暴起。他闭眼靠在车座上,按下手背的青筋,揉了揉眉骨。 *** 节目录制最后一场。 最后一期节目组很用心,节目录制时间也延长了不少。中场休息的时候工作人员相互碰杯,庆祝节目最后一期熬夜录制。 童枝坐在评委席,喝了点儿水,就看见童渭捧着一束鲜花小跑过来。 他递给童枝一包糖,将花给童枝的助理,挠了挠头,“姐,我记得你容易低血糖,这包糖送给你,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牌子。” 童枝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收下了,“你跑过来干嘛?” “认错。” “错哪儿?” “……” 童枝抬起眼,“先反思一下你自己,再来找我。” 副导演拿着大喇叭组织秩序,节目下半场快要开始了,童枝看了眼呆呆的站在原地的童渭,叹了口气,“走吧。” “姐,注意身体啊。”童渭点了点头,迟疑了会儿,最后还是跑走了。 童渭刚走,童莓跑上来给童枝送了瓶矿泉水,“姐,你还好吧,刚刚阿池哥跟我说,节目可能录到凌晨四点。” “没事。”童枝摇摇头。 “看你的脸色不太好。” 童莓撇撇嘴,童渭上次一回家就问她怎么哄姐姐,童莓就猜到是他的事情暴露了,还把他狠狠嘲笑一顿。 童莓问:“是不是被童渭那小孩给气的,我要是你就把他痛揍一顿!姐姐,你别急,到时候我帮你收拾他。” “你早就知道了?”童枝反问。 “姐!”童莓抱着她的胳膊,“不是童渭威胁我不让我说嘛。其实他也有苦衷的,他女朋友郑小姐是咱爸给他指认的商业联姻,他不喜欢她,郑小姐特别强势。后来遇见林薇欢,童渭看上她了,但又不敢跟郑小姐说。” “童渭是个傻子,他看女人的眼光真不怎么样。我看那个林薇欢就不是什么乖乖女,总是挑事。” “回头再说这个事儿,你先回去。” 节目下半场的音乐开始,摄像师也架起摄像装备。童莓看了童枝一眼,“姐!你要是扛不住了不要硬撑!我走了。” “好。” 或许真的是身体超负荷运转,童枝的脑袋有点犯昏,主持人过来和她互动,童枝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倒也没被看出来身体不适。 童莓在台下抱肘,戳了戳童渭的手臂,“你看咱姐是不是状态有点不对劲?” 童渭眯起眼,看着站在台上微笑的童枝,她表面啊看不出来什么,但双腿一直在轻微的颤抖。 童渭也担心起来:“等节目结束,咱们立刻把姐接下来。” 童莓比划了个“ok”的手势。 终于等到节目组喊停,最后一个节目表演时的干冰还没散,道具组人员纷纷上台整理道具,人流众多。 “姐姐!” 童莓挤不进去,只能干着急,“童渭,你看到姐在哪儿吗?” “没有。我从后面绕进去,你站在前面以防姐突然出来。”童渭立马急匆匆跑到台后。 童枝一听见导演组喊停,轻轻扶住身边的桌子,她摸了下额头,有点烫。 体温有点儿高,怪不得头会晕。 道具组搬运道具,不小心碰了下她的胳膊,“童老师,不好意思。” “没事。”童枝摆了摆手,闭上眼睛。 “吱吱?醒醒。” 视线模糊之中,一个男人大步走来。 童枝觉得声音很熟悉,但头脑发胀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谁,只是本能的后退。 谢曜行刚过来,远远的发现童枝有点不对劲,立马上台来到她身边。 他的手背抵在她额头上。片刻收回手,神色满是担忧。 “发烧了。带你去医院。” 童枝眼皮微阖,摇了摇头,“不去。” “听话。” 谢曜行定定地看着她,这小姑娘生病了还执拗的很,非把他气着了才安心。 谢曜行黑漆的眼眸微沉,一手搭着她的肩膀,另一手扶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大步朝前走。 “姐!”童渭的大嗓门传来。 谢曜行没理,走了几步遇见呆怔在原地的谈渡,谢曜行淡淡道:“你去把那蠢货拦住。” 谈渡怔了下,才明白谢曜行说的是童渭,连忙不住的点头,“好嘞!” 越往车库的方向走,人越少。天色已然黑下来,小姑娘的气息丝丝缕缕缠绕在他脖颈上,分外明显。 “阿曜。”童枝烧得模糊,揪着他的衣领轻轻的叫了一声,声音不自觉带了点儿勾人的味儿。 谢曜行脚步一顿,狭长的眼眸眯起,“别叫。” 再叫他会受不了的。 童枝意识模糊,以为他说的是让她叫,她就又软着嗓子小声地喊了几声“阿曜”。 小姑娘生病,体温很热。偏偏还糊里糊涂地叫他“阿曜”,气息吹拂他分明的锁骨,就像蚂蚁似的一点一点蚕食他的心。 “……” 谢曜行嗓子干哑,喉结滚动一阵。 他眉梢微挑,轻轻地在她腰上掐了一下,“不省心。” 路途并不长,谢曜行抱着她往上掂了掂,稳稳当当地送进车内。后视镜里小姑娘熟睡,跟个没事人似的,仿佛刚才叫他名字的不是她。 谢曜行手搭着方向盘,浑身火星子上蹿下跳,心跳不止。 一路抱着小姑娘,活生生受罪的却是他。 谢曜行快被逼疯了。 他一路飙车到了医院,火气才消停了些。 车开到医院楼下,他打开后座,将自己的外套给童枝盖上,打横抱着她上楼。 这是一家高级私人医院,病人不多。 尽管这样,童枝还是有点难为情,总感觉昏沉之间有许多人往他们这边看。 “阿曜。”童枝“唔”了下,脸贴在他的肩,“你放我下来……” 谢曜行没答,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哑着嗓音恶狠狠道:“不好!” 童枝皱眉,使劲踢了他的胳膊一脚,或许是全身没力气,就像给他挠痒似的。谢曜行拿她没辙,任由她踢着。 “乖一点好不好,吱吱。” 这次,小姑娘没再闹腾,而是点点头,说,“好。” 谢曜行突然发现,童枝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先前他放狠话她闹的更凶,他强迫她做什么事,她就偏偏反着来。 这下他轻声哄了点,她就乖了。 谢曜行从小到大还没哄过人,童枝是第一个,他发现他是真的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他深呼吸一口气,将她放在椅子上,揉了把小姑娘的脑袋。 “你可以不听话,但现在你生病了,要听我的。嗯?” 挂号看病吊完水,折腾了好久,回到家中,天已经亮了。 谢曜行也不知道将童枝送到哪去,送哪他都不放心。 谈渡先前帮他在中介那里挂的温泉湾的公寓还没卖掉。 谢曜行索性开车带着童枝回他的公寓。 童枝已经好些,被他牵着头昏昏沉沉,尚能走路。 俩人刚上电梯,就看见阿池扔完垃圾,也上来。 “童老师?你怎么了?”阿池看见童枝没精打采地,下了一大跳,接着看见她身边一脸阴沉的男人,阿池往后退了退,“谢总。” “你买了童枝的房子?” “啊。”阿池挠挠头,“对。童老师生病好些了吗?” “没好。”谢曜行视线冷淡的一扫,“你们晚上工作或者干其他什么事,声音小一点,别吵她睡觉。” 阿池被他冷森的视线盯得发毛,立马点头答应。 男人站在阳台上抽烟,单手抄兜,冷白的烟雾一串一串吐出来。 童枝抱着被子躺在床上,睡的很不安稳,嘴里喃喃自语,“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吱吱想你了。” 谢曜行的喉咙有些痒,他掐灭烟头,去卫生间洗了个手。 就听童枝迷糊地又喊了声,“啾啾。” “我是谁?嗯?” 小姑娘脑袋歪了下,仰起脖子,脸颊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声音很软,“啾啾。” 谢曜行又被气到了。 他好言好语哄了大半天,这姑娘竟然把他当作一只狗? 或者说,在她眼里他连一只狗还不如吗! 他看了她好几秒,大掌悬空在她头顶,僵了一会儿,终究只是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姑娘闭着眼睛,嗅了嗅他的衣衫,眉头一下子皱起来,“…你怎么跟那个混蛋似的,身上好臭,你不要跟他学坏了!” 谢曜行轻笑几声,眯眼凑近,气息温热地洒在她的脖颈,将她的脖颈醺的有点红,他语调磨的沉缓,“你也知道我有多坏,还敢凑过来?” “啾啾,你别学他说话!”童枝捂住他的嘴,煞有介事,“麻麻不允许!” 小姑娘掌心温热,小手软呼呼地贴着他的薄唇,谢曜行身体僵住,连呼吸都忍不住放慢了些。 他喉结上下滚动,终究忍不住吐出几个字。 “你不喜欢他吗?” “不喜欢。”童枝吸吸鼻子,拿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膀,“不喜欢,他也不喜欢我,把我当妹妹,还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但是他愧疚,他想补偿你,你怎么不愿意?”谢曜行挠了挠小姑娘的下巴。 “那不是我想要的。”童枝撇撇嘴,声音带点委屈。 谢曜行深吸一口气,觉得答案呼之欲出。他继续压低嗓音问:“你想要什么?” 小姑娘趴在他肩膀上,谢曜行的唇角不自觉勾起,微微低下头,方便她凑过来。童枝头一侧,唇瓣擦过他的耳廓,气息缠绵,轻轻吐出一个字。 “他。” 男人彻底怔住了。 只一个字,就掀起他心里的惊涛骇浪。 谢曜行怎么也没想到,童枝需要的是他。 童枝皱着眉推开他,“以前是这么想的,现在不要他了,求我我都不要!” 刚才有多委屈,现在就有多嫌弃。 谢曜行浑身一僵,低低叱几声,脚步一转拐进卫生间,“咔嚓”一声重重的关上了门。 淋浴室水花哗啦啦。 男人细窄的腰身隐在水雾中,腰线流线型,隐约可见腹肌分明的轮廓。 他的心狠狠揪起来,挥手一拳砸向水柱,一阵又一阵的疼。